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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录保持者:【尊极境一重】沉石
文本名:伤痕蝴蝶
文本总字数:4499
文本内容:
轮回的最初,遗忘回忆的开始。你我摊开手心,春日迷蒙的下午,你不谙世事的笑脸,凝固在缘分的一刹那。手心里的宿命,徒然升起几度悲欢离合。我是祝英台。从乔装为男人的那一刻开始,所有女性的概念渐已浓缩成一个符号,宛如我背后的蝴蝶胎记。我想,不久的时间里,它就会被我在心中抹去。我是个男人,因为我的执着,我对成功的求逐若渴,注定了我只能是个男人,考取功名。建功立业。顶天立地。只有这样,我心里所有的虚空才能长上翅膀飞向平凡女子的心里。我的性别是我的悲剧,但我别无选择。游走在两性边缘的人,已经无法定位自己属于的世界。青庐书院。朝夕相处的师兄、师弟浑身散发出纯男性的魅力。我的刻意掩饰,还是让我力不从心。用头巾包住的,本该散发出女性温柔气质的长发日渐枯萎,还是我的心?我终日沉默,凝视着自己胸口的女性尊严日渐凝固成一个疤。它无声地抗息着我日渐模糊的方向。他一如我般的沉默。从一开始,我就在意到了他。他有着瘦削的脸颊,仿佛蓄含了许多心事的眼神,凝固了类似秋水般深刻的孤独。喜欢他回答师傅提问时的那种胸有成竹,沉郁而又锐利的声音,更在乎他有些迂腐的性格,有些呆,有些痴,有些傻。他叫梁山伯。梁山泊没有别的师弟身上的浮躁。师傅喜欢他那种求知的精神,而我更在乎的,是他早已退却的野兽气息。当我卷着铺盖,莽撞地推开他的房门,出现在他的面前时,愣神过后的他,迎着笑脸接过了我的铺盖,帮我整整齐齐地铺好,他用他的行动表示了对我的欢迎。初到书院,菜鸟如我,我故作男子气般地和他寒暄,却怯弱地环顾着这个栖下我的巢。只有一张床!我愕然。虽然决定了将忽视所有的女性的概念,但一想到将会和活生生的男人同榻而眠,我不寒而栗。女人的气息终究不如男人,我怕我的狼狈与欲盖弥彰的掩饰,会轻易地泄露了我的秘密。我不忍失去这样的求学机会。一瓢清水盛满的碗隔开了我和梁兄的席,但却拉近了我们的心。是我想到的主意。但初衷只是遮盖自己的秘密。我说梁兄,读书讲究的是一个心境,我们不妨玩一个游戏。呆头鹅想都没想,一口就答应了,并主动从屋外捧了一碗清水回来。朝夕相处。清水从未泛过涟漪,与梁兄,我也总是谦敬如宾,但我心底深处仅存的一点女性观念,还是不可抑制地将我的心朝着梁兄拉近。星斗转移,我来青庐书院也一年有余,从未出过任何的差池,而我也渐渐地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我这一虚拟的性别。那一年,山花烂漫时节。书院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师弟,被唤作卓尧。看到他的第一眼,我就有种“似是故人来”的感觉。他极善琴律。山谷幽泉和着他空灵的颤音,那是由内心升起的无法抗抵的一种吸引,近乎致命的一种吸引。他主动教我抚琴,和他的第一面,注定彼此的投缘。缓缓琴声。如泣如诉。他摁住我略带颤抖的手,轻抚琴弦,所有的关于我的感觉轻敲我已被自尊折磨得百孔千疮的心,想到自己乔装的背后,无法掩饰的仓皇失措的脸,我的泪终于轻轻地滑落。姐姐,一个轻柔声音,我的心一下紧缩成一个核。姐姐,突然弦断。我抽身站起。空穴来风。卓尧,你说什么。姐姐,朱唇轻启。嘴角泛着笑,晕漾着无限的温柔和暧昧。粉粉点点的花瓣。桃花散落。顷刻间下成一场雨。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箫声。断弦的琴。我。卓尧。零落的表情。我的谎言?他的火眼金睛?为何他有如此犀利的双眼?我自己亦早已模糊了性别的概念。是源于内心的一种依恋感觉。你背上的蝴蝶胎记,刺痛了我的双眼。卓尧轻轻褪去上衣,他的胸口有一如我般的蝴蝶胎记。我们前生是一体的,姐姐。今世我只是你的男儿身,但我却拥有了女儿心。我相信我和卓尧前世是同一个人,因为他胸口闪动的蝴蝶竟是如此迷恋了我的眼睛。但同样,对于卓尧,我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,我怕他的存在,会轻而易举地破碎了我辛苦经营的虚幻。那一晚,梦带我去了山花烂漫的山野,静静流淌的是年幼时喝过的甘甜泉水。有蝴蝶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扑闪迷蒙的翅膀,转眼间变成了童年飞翔在空中的风筝。有淡淡的声音一直在山谷中回旋。颤抖,似是卓尧的琴声,突然悲悲戚戚到消失了明媚的阳光,悸动的雨水模糊了我的双眼,浸湿了我的纱衣。迷惘在旷乡的路上。冷不防卓尧一个犀利的眼神。琴声幻化成敲打心扉的紧密鼓点声,继而变成无数嘲弄的笑声如惊涛骇浪向我袭来。我不是女人。我发疯似地在雨中和每个暧昧的笑容解释,却发现原来什么也没有。一切皆虚空。惊醒过来的我,突然发觉碗中的水已漾出。梁兄翻了个身,继续入睡。窗外白白的月光。水主阴,它的突然侵袭,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。我悄悄地将水填满。卓尧终究没将我的秘密透露,我也知道一切只是源于自己的做贼心虚罢了。时间继续。那日,梁兄半夜醒来,久久地凝望着窗棂外一格格微小天空。只闻叹息声。心有所累。我在床上屏息凝神,关切地凝视着这个披衣而起的男人。命里桃花开,彩蝶双飞翼。三个人的世界,我该如何是好?莫非我的劫数已到?桃花劫?我心惊胆颤。莫非,朝夕相处,他还是识破了我贪恋他的心?只怕,三个人的世界注定是虚空啊!他长叹一声,推门而去。那晚来了惊蛰。只是梁兄的话玄机深藏,我忆起了我和卓尧的蝴蝶。只是我和卓尧的蝴蝶?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去看过卓尧了,突然间地,无法自拔地怀恋他如泣如诉的琴声来,让人暂时忘记心里隐隐的伤痛,陷入最真我的迷幻中。推门望去,院子里已是粉粉的一眼。闭上双眼,深呼吸一口,下意识地朝卓尧那走去。步伐渐近。隐隐的琴声从卓尧房里流淌了出来。屏息倾听,竟然发觉琴声里融合了很多温暖的成分,如春日的阳光,花了人的眼睛,转而迷幻了听觉。有时候耳朵比眼睛更为敏感。卓尧曾经说过,他的琴声是毁灭,是抑郁到极点的阴冷。满心疑惑。三步上前。房门紧闭。房里却有人的嗫嚅声。我已不敢推门而入,但越想越觉得不妥,只有借着窗格的空隙,来抚慰我内心的好奇。男人的鼻息声。卓尧娇慵地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。耳鬓斯摩。我仓皇逃走。突然发现自己掉了一地的零落的心。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平复我狂乱的心。想起那晚溢出的水,主阴,浸湿了我冰冷的手指,原来是水提前给了我无情的打击。风吹散桃花飘落。我迷糊了双眼。为什么卓尧自命不凡的清高与冷漠如此吹弹可破。开始有了幻听。男人的鼻息声。想起和他的朝暮相处。女人的怯弱和嫉妒不可抑制地喷发。自欺欺人。原来女人的灵魂一直没有离开过。我认识他。他是梁山伯。我决定义无返顾地离开这个地方。我所有的坚强与伪装,彻底毁了,因为我发觉我为了一个男人,开始有了伤心。爱如捕风。难道我会傻到去捕捉注定离散的风吗?况且,只是我的一相情愿,梁兄爱的只是卓尧。从一开始,我的感觉就出了问题,梁兄应该更近乎于某种兽类,只是善于伪装,终是我看错了人。十八坡。我一个人背负着行囊,逃离这个地方,逃离我故作聪明的理想,逃离我无法面对的情感。原来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古训终是一语中的的。女人一有了思想便注定是悲剧的开始。不再想。试图忘掉这段不属于自己的故事。人真是个矛盾的个体。从小,我就一心想做男人。到最后,竟然发觉自己丢弃不掉的始终是一颗女人的心。而卓尧?也许,他才是那只站在梁兄手心里的宿命的蝴蝶。笑得黯然。愁云惨淡。冷得战栗起来。不再想。他似笑非笑眉宇间那股豪气;他类似秋水般深刻孤独的双眼;他和我之间那碗欲擒故纵的水……不再想。原来他一直住在我的心里,从一开始。只是我太过在意自己关于男性的膜拜,刹那间忽视了真实属于女性的幸福。我只是男人的影子。我不再做男人。但是卓尧?他不知是赢了我,还是赢了自己。感觉疲累了,一下子什么都陷入了泥沼。琴声。愈演愈烈。他们知道了我的出逃。然而故事终已结束。转身,一切又能怎样呢?莞尔一笑。卸下所有负担的爱情。爱,但愿只是一朵昙花的时间。气喘吁吁。蓦然回首。心灵的撞击。梁兄默然站在身后,眸子里流动的东西出卖了他挽留的心。而我已铁石心肠。挽留是虚幻的屏障,梁兄终属于卓尧。等待。一朵花开的时间。不会立地成佛。我一直在等自己男性的未来,自己的建功立业。但最终还是为一个男人掉了一地零落的心——终成结束。而卓尧的等待,他自以为是的幸福,既然梁兄已迷惑了他的心,就应竭尽全力满足他仅有一次的机会。我不想把拖泥带水的誓言变成钉住我的刺,我去意已决。我去意已决,梁兄请回。我终是忘不掉。回家数日,茶饭不思。整日郁郁寡欢。疑是病了,感觉身边有人始终牵着、扯着自己的心。欲言又止。梦里有断断续续的琴声,卓尧似笑非笑的眉颦,一张挂满泪水的脸,破碎的玻璃,支离的画面,梁兄深情的一瞥。男人的鼻息声。青庐书院桃花开得粉粉的一眼。归来的脚步声。白的绫。开始滴血的手指,漾开的水面……我梦魇到几乎窒息,才发觉镜子里的自己有了一张苍白失血的脸。忘不掉。始终担心的还是卓尧。还有他的蝴蝶。转眼一年已过,青丝凭空多了许多白斑。心还是枯萎了。为了成全他们,只有将自己蜷缩在可怕的自欺欺人的回忆中。那碗清水,还有彼此从未说出口的相守。是的,那又能算什么呢?提亲至。百里之外卓家庄。家产富饶。嫁吧。泪水涟涟。一狠心,还是成了宿命的鬼魅。我终将化成行尸走肉。有谁知道,我的心里有多少解不开的恨。那日十八坡。梁兄信誓旦旦。终究一直在等,已经厌倦,那是怎样的男人,轻易忘了自己许下的诺言,还有卓尧。可怜他迷糊了双眼,但又何止他一人?男人的毒。女人终究成为爱的牺牲品。我替自己悲哀。又是惊蛰。我大喜之日。卓家庄黯然来报,未来的丈夫已成一鬼。只留书信一封。无泪。终是命。大雨滂沱。打开书信,熟悉的字迹如惊雷,刺痛了我的心。姐姐。那一年山花烂漫的时节,那个眉清目秀的师弟,我的另一半蝴蝶;姐姐。朱唇轻启,惊骇了我的心,姐姐。我未来的丈夫——卓尧。他终成一鬼,离我而去。所有的爱已破碎成灰烬,但我知道,他会来找我。终会来,是宿命的缘。卓尧终来和我道别。蝴蝶纷飞。缠绕着白绫。琴声渐至。凄凄沥沥。卓尧的泪水迷糊了我的眼睛。一年来。我一直在等。其实我早已等到,梁兄早已化成鬼魅缠绕着我,而卓尧只是随他而去罢了。只是我一直不知道。多少恨怨住了我感应的心。那日十八坡后。梁兄终日恍惚,悬梁自尽。那忽闪忽闪一眼的白绫。他没有得到我的任何诺言,终觉愧对于我。而我竟是不善表达的人。他气数已到。我终看不到梁兄。一年来,他在我身边,甘成孤魂野鬼。原来终究只为了盼我的一个原谅。我又何等谈得上原谅呢?只怪他的懦弱和欲言又止的暧昧,白白错过了这段缘。也怪我的动摇和不确定。但我终究还是输了。卓尧还是抢先一步随他而去。有他陪着他,不管多少刀山水海,他终究还是会找着他,那我还能怎样呢?他还不肯放过他。爱不肯放过我们三人。去吧。一切的爱恨都随着我缓缓的琴韵去吧。原来只是一场梦。长相守的两个人终不是我和梁兄。卓尧,你去吧。一声炸雷。雨愈下愈烈。眩晕。雨下了一阵渐止。窗棂外渐起一道迷虹,是爱还是恨?两只幻化的蝴蝶滞留了一会儿,终恋恋不舍地离去,还是得了却尘缘。而我,突然发现背后的蝴蝶胎记已悄然离我而去。原来它宛如我心中的伤痕,当我终于释怀,它亦变作蝴蝶随他们而去了。点燃一盘檀香,稍定气神。忽闻隐约有敲门声。越来越急,如鼓点扣敲我心扉。丫环早已前去开门。乍一看,门口多了一个浑身湿透的落泊书生。怯弱羞涩得没抬眉眼。我还未行礼数,且听他温文尔雅:小生梁山伯……原来我终是逃不掉!